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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子几乎每次回乡下老家，我都会到柱子叔家转转。他与我家是前后院邻居。尽管年长我十七八岁，可我小时候没少往他家里跑。然而，从前年五一开始，接连几次路过他家都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我既失望又纳闷。三弟笑道:“柱子叔现在是网络红人，每天忙着赶场演出，就是村里人想见他一面也要电话预约。”我一头雾水，一时很难将“网红”、“演出”、“电话预约”这些字眼与年过花甲的柱子叔联系在一起。“你忘了，柱子叔以前喜欢唱落子，他现在是县民间艺术团的‘签约演员’。”在县城工作的二弟赶紧补充道。我恍然大悟：我怎么把柱子叔的“拿手好戏”给忘了呢？！记忆中的柱子叔又高又瘦，满脸忧伤，及肩的头发凌乱而飞扬。与其说他是农民，倒不如说是忧郁的“文艺青年”。据说柱子叔年纪轻轻就迷上了落子，但他属于哪门哪派，师从何人，谁也说不清。农闲时，一天到晚就听见他家叮叮咣咣，敲打说唱声不绝于耳；即便是最为繁忙的“三夏”时节，他雷打不动地在家来一段“开场白”，然后才下地干活，劳作中还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往往还没到收工时间，他就借故或偷偷溜回家里继续他的表演。社员们怨声载道，大队书记气的要开除他的“村籍”。在村民眼中，柱子叔无异于《平凡的世界》里的王满银，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他的工分自然是男劳力中挣的最少的。尽管他早就过了结婚年龄，但依然孑然一身。也有热心的媒人给他介绍对象，可到村里一打听甚至刚听到他的大名，女方的家人便打了退堂鼓。直到年近30才与大大咧咧的胖婶结婚。人们原以为柱子叔成家了，有了孩子，家里也分了几亩田地，也该有所收敛、安心过日子了，没想到他依然执迷不悟，我行我素。家里的光景更是惨不忍睹，家徒四壁，吃不饱穿不暖，硬生生地过成了《平凡的世界》里的孙玉亭。依稀记得八十年代末的腊月，柱子叔突发奇想要在村里举办“个人演出会”。这则重磅消息顿时惊呆了村民。演出会场设在在村中心大街上。一张桌子，几把长凳子组成临时舞台。村民来的倒不少，与其说是来听戏捧场的，倒不如说是来看他的笑话的。那天，柱子叔一袭灰色长袍加身（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剃发净面，人也精神了许多。只见他昂首挺胸，左手拇指挑起铜钹，其余四指夹棰击钹，右手持大竹板击节，唱中穿插说白。谁也没有想到平时寡言少语，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柱子叔唱起戏来字正腔圆，运气酣畅，韵味淳厚。一人同时演绎数个角色，转换自如，活灵活现。有人情不自禁地为柱子叔的精彩表演鼓掌喝彩。更多的人则是横眉冷对、不屑一顾。柱子叔的首演很是成功，正当柱子叔洋洋自得时，一些风言风语开始飘到他和胖婶的耳朵里。“落子唱的再好能有什么用，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呀？”“三十大几的人了，还瞎折腾啥，老婆孩子都快喝西北风了！”“能进省市曲艺团，吃上皇粮，那才叫本事！”……看着别人家陆陆续续盖起了新的砖瓦房，日子一天好是一天，再看看自家破屋烂院，饥一顿饱一顿，早就心存不满的胖婶与柱子叔大吵一架后带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回了娘家。那晚，落子声再也没有在我耳边响起。母亲不放心，特地嘱咐我去柱子叔家看看。昏黄的灯光，整个屋里弥漫着呛人的酒味，柱子叔醉卧在冰凉的地上，右手有气无力地抽打着自己的脸，嘴里嘟噜着什么……春回大地，瓦物复苏，又是一年好时光。村民惊奇地发现柱子叔和胖婶在村北头的他们家的一亩八分地里搭起了塑料大棚。柱子要种蔬菜的消息不胫而走，立马在村中炸开了锅，比他年前开“个演”还要轰动，也成了村里当年影响力最大的新闻。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听见柱子叔的落子声了。他每天早出晚归，跟长在大棚里似的，精心侍弄着蔬菜，跟唱落子一样执著。为了占个好位置，让蔬菜卖个好价钱，往往天还没有亮，柱子叔就蹬起装满蔬菜的三轮车上路了，匆匆卖完蔬菜，再马不停蹄地赶到菜地收菜装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夜深人静时，偶尔也会听到柱子叔的落子声，低沉，压抑，如诉如泣……几度风雨几度春秋，也就六七年的光景，柱子叔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能手。砖瓦房也盖起来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两个孩子也先后成了家，子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柱子叔成了村民羡慕的对象，可他却怅然若失，总感觉像少了什么似的。年，我村新农村建设进行的如火如荼。整齐的平房一字排列、错落有致，宽广干净的水泥路取代了原来的土路，只能在城里见到的绿化树也陆续在村里安家落户，文化广场也在村里建成使用。每到夜幕降临，村民便不约而同地来到文化广场，在铿锵有力的音乐中，村民舞步飞扬，欢歌笑语在夜空回荡。柱子叔若有所思：电视上经常说中国梦、个人梦，我为何不能去圆“个人梦”呢？一日，柱子叔从电视上看到县民间艺术团正在招募演员的消息后，欣然前往，没想到直接被选中，成了一名落子演员。从那以后，柱子叔跟随县民间艺术团往返于县城和乡镇之间，为老百姓演出。他自编自导自演的《永远跟党走》《百善孝为先》等节目，因贴近生活、满满正能量，深受观众的喜爱。县里的一些退休干部还主动加了柱子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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