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晓松58岁私企老总
我是母亲45岁那年生下的,虽然是中年得子,但对父母来说我并不金贵,因为我是他们的第6个孩子,我上面有3个姐姐、两个哥哥。
打我记事起父亲身体就羸弱,刚50出头腰就佝偻着,而且有严重的气管炎,尤其是到冬天温度低,咳嗽的尤为严重,有时候听父亲咳我都害怕,好像随时随地一口气就接不上来似的。
父亲气管炎严重是有原因的,听他自己说从16岁就开始学抽烟,已经是几十年烟龄了,任凭母亲怎么絮叨他,让他别再抽了,意思说抽烟既伤钱、又伤人,可咋说他都不听,实在逼急了他就一顿吼:“成天叨叨叨!烦死了!老子又不抽你的钱!”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说道:“以后说不管你就不管你了!抽死了拉倒!只是可怜这老‘拉巴子’(指我)哦,我们岁数大了丢下他多可怜啊!”
母亲那时候就是担心他们老俩口万一走了,把我带不成人长大。
父亲之所以对母亲说话这么硬气有两个原因:1、我母亲是爷爷奶奶从小抱养的童养媳,连自己是哪个地方的人都说不清,更别说娘家人能给她撑腰,所以不但不受公公婆婆待见,连妯娌们都拿她不吃劲,我父亲也同样如此;
2、父亲会磨豆腐手艺。这个手艺是我们家族老长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到父亲这辈只有他一个会。因此父亲虽然身体不好,但他不用参加生产队劳动,因为大队有豆腐店,父亲是大师傅,那时候像他这样的技术人员是大队直接拨工分的。
由大队“拨工分”这个待遇可不是一般人有的,除了书记和主任以及会计外,整个大队没超过10个人,所以父亲觉得自己挺牛。
只可惜好景不长,父亲这只“泥饭碗”随着大集体的解散、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他“失业”了!
没办法,为了不使自己的手艺荒废,父亲决定自己在家磨豆腐。
可那时候我们家除了大姐出嫁外,还有大哥一家三口、二哥、二姐和三姐,以及父母和我,也是9口人啊,连房子都不够住,哪有地方开豆腐店?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条件哪怕创造条件也要把豆腐店支起来。父亲随后跟几个伯伯和叔叔商量,花钱将爷爷奶奶留下来的三间低矮的茅草屋稍微收拾一下,又把家里磨豆腐的石磨洗刷干净,豆腐店终于落成了!
父亲之前在大队豆腐店时用的是电磨,但如今自己开豆腐坊可舍不得花电费啊,于是就跟母亲用人力推磨磨豆腐。
父母尽管每天起早贪黑的磨豆腐、走街串巷卖豆腐,可面对一天天长大的儿女们,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
首先是二哥的婚事迫在眉睫,因为家里房子不够住,又没钱盖,虽然二哥长的帅气,还是初中毕业,但周围了解我们家情况的,没有谁敢把闺女嫁给他的,嫌家里人口多。
一直到二哥26岁那年,远在江南的三伯老两口子回老家探亲,得知我们家的家庭情况后,又看看长的像“唐国强”的二哥,三妈试探性问道:“如果我们把你带到江南去,你愿意吗?”
言下之意,她准备介绍二哥入赘到那边。
可能是被家里这种长期的穷困潦倒的气氛压抑久了吧,二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尽管母亲哭红了眼,也没能阻止二哥想离开家的决心。
就这样,三妈一个月后领着一个女孩来了,女孩叫兰芝,是三妈娘家的亲侄女,因为兰芝家就姐妹两个,她是老大,父母就像招个上门女婿,为他们养老送终,结果三妈无意间就把我二哥相中了。
兰芝长的非常俊俏,白皙的面庞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条又黑又粗的长辫子在她杨柳细腰间随着款款走姿而摆动,村里好多人觉得她长的像电影明星。
现在让我想想,我觉得她像电影《孔雀公主》的扮演者李秀明。
就这样,“唐国强”入赘到“李秀明”家了。
二哥做了江南的上门女婿后,我父母虽然有太多的不舍,但当时家庭条件就那样,再说也看到兰芝本人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在当地也不多见,何况他们俩人看起来很般配。
因此后来父母也自我安慰道:“哪块黄土不养人呢?或许在江南那边老二更有发展前途。”
可日后证明二哥“嫁”到兰芝家后,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那是后话,听我慢慢讲。
解决完二哥的婚事,不久二姐也出嫁了,因为大哥那时候也分家另住了,因此家里就剩我和三姐跟着父母过日子。
二姐没出嫁前,我们家的8亩多地的责任田重体力活就是她和三姐做,二姐个头高,黑黑的皮肤干起活来像个男子汉,连犁田活都会,是方圆几里出了名的“铁姑娘”。
可女儿再能干终归还是别人家的人,在二姐出嫁前,我们家终于建起了三间红砖大瓦房。
当时盖这几间房的目的很明确,因为我是个男孩,再过几年不上学回家务农的话,得有个像样的婚房的。所以父母迫不及待的想趁二姐、三姐还没出阁,把房子的事落实到位。
二姐走后,三姐的活更重了,她是里里外外一把抓,地里活几乎全是她一个人的,不过她没有二姐力气大,也不会用耕牛犁田,一到农忙我们家只好求大哥犁田。
但大哥家那时候也是两个孩子了,他自己家的日子还得过,因此三姐就跟大哥“打换工”:大哥给我们家犁田,三姐就去给大哥插秧、锄地等手头活。
不仅如此,三姐还肩负起卖豆腐的任务,因为随后那几年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能凑凑乎乎跟着指挥磨豆腐就不错了,哪有力气挑着“豆腐担”走街串巷?
因此三姐每天的工作日程如下:起早等豆腐、千张和干子出来后,母亲就一摞摞摆放好,三姐挑着出去卖;
以我们村为中心,三姐要挑着豆腐担步行叫卖,基本在早上8点前卖完,即使还剩点,但也会回来,因为地里活还等着她呢。
不仅如此,三姐只要有空还得帮母亲推磨,让父亲“筛浆”,也就那几年,三姐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做豆腐的手艺。
其实按规矩这项手艺是“传男不传女”,我们家会磨豆腐的人还有大哥,但后来分家了,他家地多,大嫂身体一直不太好,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大哥就放弃磨豆腐的手艺,一心干农活。
也幸亏三姐“偷学”了做豆腐的手艺,日后给我和母亲撑起一片天。
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磨豆腐费时费力,所以在我读初三那年他就一病不起,三个月后离开了人世。
父亲虽然平时不做体力活,但也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所以那时候我觉得家里的天塌了!同时我就给自己做了定位:最多初中毕业我就会接下父亲磨豆腐这个摊子,沿着父辈的足迹一直走下去。
可我偏偏学习成绩优秀,中考那一年,我跟中专分数线仅差0.5分,被县一中录取。
当时得知这个结果后我哭了,其实我更希望能上中专,那样即使苦几年,我分配出来就有工作了,可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成绩,父亲又刚去世,高中我肯定是读不起的。
三姐看我黯然神伤不吃不喝的样子,她坐到我的床头,轻声细语的安慰道:“晓松,别泄气,继续读书考大学!我们家还没有出过大学生呢。”
我闻听留流着眼泪说:“读高中还有三年呢,到最后能不能考的上大学还不好说,再说你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家,就剩妈妈一个人,我拿什么去读高中?”
“你只管放心读高中,一切由我呢,咱不能半途而废!三姐坚决支持你!”
三姐铿锵有力的话语让我心里升起了希望,何况我真的对读书感兴趣。
就这样,我在三姐和母亲希冀的目光下,踏上了求学路。
从此后,三姐肩上的责任更重了!可以讲那时候就是她给我和母亲撑起一片天。
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读高二那年三姐也是23岁的大姑娘了。在农村,女孩一旦过了23、24这个黄金年龄段,往后找对象不好找,试想:哪个年轻小伙不是在25岁之前找媳妇?只要过了25、6岁以后的,不是家里穷,就是本人有毛病,都是“老大难”的主。
为了不把三姐的终身大事耽误了,母亲开始给三姐物色对象。
也是“一家养女百家求”,何况我三姐长的细高个,白白净净,她是几个姐妹中长的最秀气的那一个,而且还会磨豆腐手艺,所以上门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但三姐有自己的择婿标准:找我谈对象可以,但必须等我老弟考上大学了再结婚。
可对方一听傻眼了!哪有这样的,万一你弟弟考不上的话,是不是还得复读啊?再说还有两年呢,夜长梦多,说不定到时候花篮打水一场空呢。
所以好几个家庭条件好的小伙子打了退堂鼓,我母亲一看急了!总不能为了儿子耽误女儿的终身幸福啊,所以母亲就对三姐说:“别任性!遇到好的就别跟人家提那么多要求!先把自己嫁了,有能力再帮老弟。”
三姐一听,苦笑着对母亲说:“我的傻老妈呀,您说的轻巧!一旦有了小家庭了,私心就多了,你也不看看我大哥、二哥和大姐、二姐,哪一个在家时不是苦劲扒拉的累,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其他人就顾不上了!”
“你别管了!我当初答应了老弟,我等他考上大学再找对象。”
就这样,三姐固执己见的坚持自己的原则,兑现给我当初的诺言。
我知道我的学习生涯来之不易,所以拼命读书,争取一炮打响。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高考那年,以分的好成绩,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与此同时,三姐的对象也说好了,小伙子叫大金,是一个呱呱叫的木匠师傅,家里是兄弟两个,他是老二,就我们邻村的。
大金对我三姐情有独钟,进行了一次次“穷追猛打”,因为我三姐那时候又开始犹豫了,到底嫁不嫁?
想着一旦嫁出去了,弟弟还有四年大学呢,虽然那时候上学国家有补助,可四年家里不可能不搭钱进去,而剩母亲一个人年老体弱,根本就供不起。
那时候结过婚的几个哥哥姐姐们,家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二哥相对来说负担轻一点,可后来自己做了脑瘤手术,一病回到解放前,哪有精力管我?
所以我三姐又对大金“发难”:想结婚可以,但结婚不离家,你必须跟我一起把我老弟供出来,等他大学毕业。
也可能是我三姐的人品打动着大金,最后他对三姐提出的要求,一一答应了。
就这样,三姐和大金结婚了,也就是结婚那天三姐进了婆家的门,婚后第三天三姐就回娘家“常住沙家浜”了!陪同她回来的,还有我的三姐夫大金。
后来我的大外甥强强是在我家出生的,母亲帮着照看孩子,三姐两口子磨豆腐、种地,姐夫闲的时候还要去帮人家打家具。
终于我大学毕业了,后来分配到江苏一家国有企业做技术员。
眼看我能独立了,可接下来新问题摆在面前:结婚怎么办?我母亲岁数一天比一天大,谁照顾?
所以三姐对姐夫说:“继续努力吧,把老弟扶上战马,再送一程。”
这辈子我最感激的人除了三姐,当然还有三姐夫大金,虽然是爱情的力量将他吸引到三姐身边,但婚后他的不离不弃,更反应出他人品好。
就这样,我在26岁那年结婚了,妻子也是一名大学生,不过她家庭条件好,是一名独生女,岳父家还有家族企业,这也是后来我从单位留职停薪,协助岳父一起把生意做大了,自己当了老总。
三姐后来又生了一个老二,虽然农村人喜欢人丁兴旺,但负担确实也重。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从单位辞职后,生意越做越大,所以到了我反哺的时候了!
三姐的两个孩子后来上学都是我供应,大外甥大学毕业留在南京工作,买房我拿了一大笔钱;小外甥后来出国留学,费用全部我承担。
为了不让三姐两口子在农村吃苦受累,我把他们请到浙江这边,中标承包了一家企业食堂,让他们发挥自己勤劳和能干,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不过三姐还经常遗憾把豆腐手艺弄丢了,我就安慰道:“有空把做豆腐的秘诀写下来,尤其是做臭干子的卤水是如何制成的,一定要写的详细点,千万不要失传。”
我母亲一直都是三姐两口子带在身边,走到哪、带到哪,母亲一直也是有尊严的活着,在她老人家95岁高龄才去世的,她也是我们村年龄最大的“老寿星”。
村里好多人都说,之所以我母亲能活那么大岁数,那是因为有孝顺的女儿和女婿。当然,也有我这个孝顺儿子。
如今三姐两口子在城里有楼房,在老家有别墅,两个儿子家庭幸福,事业有成,活成了令人羡慕的模样。
三姐如今发展的这么好,绝大多数人都说是沾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光。
其实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有春风哪来秋雨?没有三姐当初无私的奉献,哪有我的今天?正所谓人们常说的那样:爱出者爱返,福来者福往。三姐跟她所拥有的幸福完全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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