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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贯满盈今有报,英雄只此敢争先

来源:堂鼓 时间:2022/12/31

恶贯满盈今有报,英雄只此敢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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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西游记》第四十七回,唐僧师徒斗法赢了车迟国三位国师,辞了国王继续西行,在一个春尽夏残的初秋之夜,被通天河水所阻,借宿在车迟国元会县陈家庄陈澄兄弟家。

这晚,陈澄陈清兄弟正在做一场“预修亡斋”的法事。

什么是“预修亡斋”呢?就是预先给家里要亡故的人超度。人还没死先超度,这事听来蹊跷。所以猪八戒就不信,笑得打跌道:“……哪里有个预修亡斋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斋?”

这场让和尚听了都笑得打跌的奇怪法事,说来却是一件让人闻之落泪、思之拍案的人间惨事。

2

原来,陈家庄附近有一个邪神灵感大王,要庄上每年献出一对童男女,便保佑全庄风调雨顺。如若不然,就来降祸生灾。而这位灵感大王口味独特,他牢记村里各家人口,只吃各家亲生的儿女。

若是只降祸生灾的妖怪,如六十七回陀罗庄的大蟒蛇,村子还可生出同仇敌忾的心思,调动集体力量,请个法师道长去捉妖降魔。但灵感大王却是只要献上童男女就“施甘雨,落庆云”,保佑风调雨顺。这就很能迷惑人心,让村子里生不出反抗的共同意志,遂逐渐认了这邪神,接了这香火,慢慢形成了按时进献的旧规。

旧规这东西一旦形成,比法律还管用。因为法律还只约束人的行为,而旧规却是约束人的思想,让人生不出违抗的想法和勇气——既然一直都是这样,也只能这样了。

今年,轮到陈澄陈清兄弟的儿女拿来上供了。而这兄弟二人都是子嗣艰难,靠积德养善、拜佛求神,年过五十岁方才老大生了个闺女取名一秤金,老二生了个儿子叫陈关保。

痛莫大于生离死别。献出亲生骨肉让邪神吃掉本已是割肉剜心的痛苦,这样艰难得到的一对儿女养到七八岁再要献给邪神吃掉,更是痛彻心肝,痛何如哉!

然而,再痛苦,面对动辄降祸生灾的邪神也只剩无奈。再痛苦,面对村里已经形成的旧规也只能接受祭献。

3

陈澄陈清兄弟心中滴血、眼中淌泪。但他们能做的,却只是举办个仪式与儿女送别,“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寄希望于儿女的早死可以早超生——这既是心疼儿女,却也是欺骗或是慰藉自己。

书中有几处陈澄陈清兄弟的哭泣,写得最为真切,直戳人心。

孙悟空问:“何为灵感?”那两个老者一齐垂泪道:“老爷啊!那大王——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祐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露,岁岁村中落庆云。

这是提起灵感不觉心伤泪下的哭。

行者道:“施甘雨,落庆云,也是好意思,你却这等伤情烦恼,何也?”那老者跌脚捶胸,哏了一声道:“老爷啊!——虽则恩多还有怨,纵然慈惠却伤人。只因要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

这是触及伤心事,悲天怆地的哭。

二老滴泪道:“老爷!你不知道,那大王甚是灵感,常来我们人家行走。”

这是绝望无奈哭之无声只是落泪的哭。

见悟空答应变作陈关保代替去祭赛,惟陈澄也不磕头,也不说谢,只是倚着那屏门痛哭。

这倚门痛哭,既是庆幸侄子得救看到希望,又伤心女儿难以幸免希望之余更加绝望之哭。

这是怎样的人间惨剧!这是怎样的邪恶的妖怪!

与灵感大王造下的冤孽相比,那三个天旱就能求得雨要风就能求来风,没日没夜做法祈求风调雨顺国王长生,不曾干出欺男霸女骄横枉法龌龊事,只不过奴役些没用和尚的车迟国国师,简直就是“有能力、有节操、有功劳、有苦劳”的“四有”好妖。

别说唐长老泪点低,止不住腮边泪下。贫道每次读书至此,也心中凄切、潸然落泪,忍不住对灵感大王拍案大骂!

若车迟国的三个国师都该死,那灵感大王就该千刀万剐。

4

孙悟空这次果然没让人失望。

作为“历代驰名第一妖”,他对灵感大王威胁吃人的套路门儿清,问完妖怪作孽的过程,想都不想就生出了代替陈关保去祭赛的主意。

相对于以往历次降妖除怪,这次的他表现得很是平静而坚定。不像当初在高老庄,为了技痒消遣耍子。也不像在乌鸡国,受了鬼魂求告奉承。更不像之前在车迟国都城,纯粹捣乱生事好勇斗狠。他这次也不请示师父,直接表态道“我今替这个孩儿性命,留下你家香烟后代,我去祭赛那大王去也。”

而平时胆小怕事,总责怪孙悟空撞祸连累他的唐僧,这次也很是硬气,见八戒打退堂鼓,也叫道:“悟能,你师兄说得最是,处得甚当。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则感谢,二来当积阴德,况凉夜无事,你兄弟耍耍去来。”

是什么让最性急的人也平静、让最怂的人也雄起?是妖孽的罪恶。

面对妖孽的罪恶,齐天大圣孙悟空当仁不让,“金猴奋起千钧棒”,不为炫技、不为扬名,只为拯救无辜的孩童,义之所在,心之所趋。

这才是真正的降妖除魔西天取经!这才是《西游记》应该有的故事!这才是读者心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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