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行走在乡间的民艺(四)
我们村的闹戏之“五老艺校”
文/李雪考
序:
家乡人习惯把上党落子叫“闹戏”,我问过村里的老人为啥这样叫,老人们也不太清楚。我想,落子戏从武安传到黎城再传到潞城已有百年之久,刚传到黎城时小打小闹,类似民间正月里闹红火,取其“闹”字吧。我生长在戏剧之乡,叫“戏窝”村。十里八村的乡亲提起我们村都地说:李家庄,鸡叫狗咬都是闹戏腔。那是对我们村的夸赞。以前,村里无论是放羊的“老领”还是刚过门的新媳妇都能哼哼上一段,且字正腔圆。
八十年代初,几位名老艺人已离休返乡,以李晚喜老人牵头的五位名老艺人,在我们村办起了艺校。他们四处筹款,置办戏箱,请来红旗剧团和专二团的教师,招收适龄的学员,开班教戏。消息一传开,得到乡亲们的大力支持,本村、外乡的孩子都踊跃报名。艺校不收学费,把外村招收来的孩子分派到乡亲家里吃、住,只要每个月带上口粮、菜金即可。
艺校学制三年,第一年教鼓书曲艺,第二、三年教上党落子,艺校成立后,没有场地,就借用大队办公室的两孔窑洞、利用村里的打谷场作为教学,排练场地。由于资金困难,学习乐器的孩子,除了打击乐器外,其余自己学的乐器都一律自带。从四功(唱、念、做、打)五法(手、眼、身、法、歩)入手,李晚喜老人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教学员练开腿、压腿、练台步、手势、身段;练眼神,翻跟斗,叠叉;吊嗓子,练声腔。教乐器从音符开始,讲技巧、说理由、手把手。并开设文化课和戏曲理论课。县里的一些单位、领导听说李家庄办了戏校,都纷纷前来祝贺并伸出援助之手。校庆一周年之际,潞城县原县长郭栋材亲自前来观看,对艺校做出了高度的评价和肯定,并作七律一首:
胜日山村瑞气融,驱车结伴访奇黉。敦敦传艺霜鬓老,孜孜求师束发童。鼓瑟和谐磨砺果,声腔委婉寒暑工。今朝犹见花苍绽,更喜他年上党红。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三年的勤学苦练,艺校排练出了《忠保国》、《司马庄》、《穆柯寨》、《骂殿》、《秦香莲告状》、《吕蒙正赶斋》等传统剧目,并排练出了由李晚喜老人根据鼓书改编的《孟丽君》(连三本)和经过语言消毒、加工改编的传统剧目《打鸾英》,同时也排练出一些符合时代节奏的小戏、鼓书、快板、歌曲、舞蹈等。行文至此,我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遗憾。孩童时代,我一听见锣鼓声就往外边跑,用奶奶的话说,也是个见不得铜片子响的人。那批学员都是我的同龄人,每当看到他们在台上撩袍端带、舞枪弄棒便羡慕不已。可惜与戏无缘,只能闲时过过戏瘾而已。
艺校学员三年学成后,由原班人马组建剧团,叫“潞城县刈陵剧团”,在李晚喜老人的带领下,开始在乡、县里实习演出。让学员边学习边实践。在这期间,排练出了剧目《金钱记》(连三本)。小演员们那一招一式倒也沉稳自如,一板一眼颇带名家风范。一句“老千岁进宫去不要慌忙,听学生有本古细说端详”。到有几分小秃(大名郭森,上党落子须生名家)腔调;一段“清早起,堂鼓响,王朝马汉站两厢;八十岁老翁来告状,状告洛阳贼赵王。”颇带几分喜科(刘喜科,上党落子花脸名家)的风彩。行台唱戏时,演出地域两省(山西、河北),一市(长治),五县(潞城、襄垣、武安、平顺、左权),一百多个村庄。由于学员还没有长大成人,开始群众几乎都是看不起,一登台演出,态度有了变化,两场下来,群众便彻底改变了态度。
在平顺奥治村演出时,村干部说,你们敢不敢演《穆柯寨》,我们村就有六个杨六郎,演出时,向前饰演的杨六郎栩栩如生,村上的观众不断叫好,大开了眼界,佩服的五体投地。都说,你们演的好,我们村的六个六郎不如你们一个。剧团打破传统锣鼓定场的规矩,改为快板书、时代小戏、鼓书或歌曲合唱等多样形式开场。那清新独特的表演,标新立异的风格,成为上党落子一支新秀。李家庄闹戏又一次传唱在上党大地。世事沧桑多变,几年后,由于戏剧事业的不景气及几位老艺人年事已高,不能理事,艺校被迫解散。大部分演员都离开了戏剧这片热土,只有少数人仍在坚守。
兴腾一时的李家庄五老艺校成了“戏窝村”的最后一次盛宴。李家庄闹戏慢慢走进了人们的记忆里,而这份记忆也离我们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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