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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丨一路向南第一卷第一章放牧乡野

来源:堂鼓 时间:20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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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放牧乡野

乡间留给我的记忆,除了有太多的苦累,甚至是无尽的痛。也有童年的时候,那种不知愁的乐趣。

乡村就是一个大的玩乐场,苦也乐累也乐。小伙伴在一起玩起来,更是欢乐。回想我的童年,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的叫着夏天“。农闲,我和小伙伴们在乡村的池塘、稻田捉鱼,结伴跑去灌木丛,摘香甜的野果解馋。

邻县的老人挑着担,敲着两块铸铁片,“叮叮当”、“叮叮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不需要喊,小伙伴们都知道,这是好香好甜的麦芽糖来啦!不等这声音由远及近,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已经用完的废牙膏皮、废旧塑料袋,还有一种鸡内脏的内膜,我们叫它“鸡尽子”,大概是鸡胃的内膜吧。然后,大家一齐围了上去。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这么多人一齐涌上来,生意好得有些猝不及防。老人一时手脚有些慌乱,他希望尽量维持一下秩序。

“太少了,还不够粘牙,再敲一点吧!”小伙伴们轮番不住地央求。

“好吧,再给你一点!”老人常常经不住小伙伴的软磨硬泡,很轻易就妥协了。

“再敲一点,再敲一点,我再找几块塑料薄膜!”有个小伙伴砸巴着嘴、跺着脚,近乎哀求地说。

老人一边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敲下糖,一边摇摇头,严肃地说:“不能多了,真的,这次真的不能再多了!”

小伙伴们接过糖,一边甜蜜地舔,一边赤着脚跑开了。那几天,我正在换牙,好几颗牙都松动了。这糖是真甜,舔着舔着,我嫌不过瘾,一口轻轻地咬了下去。一个猝不及防,一颗门牙被糖粘了下来。

儿时,对于掉下来的牙齿,处理起来很有些讲究。奶奶说,上牙需丢床底,下牙则要弃之屋顶。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地长出新牙。我本来是对这类迷信很不屑一顾的,直到长大一些后,倒是开始有些信了。因为我的牙齿长得很不齐整,妈妈总说是因为我吃多了糖,虫子藏在糖里,把我的牙齿咬了。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牙齿掉下来之后,根本就没有按奶奶的意见办。而是贪玩,趁大人不备,跑上房顶,将它们掷向了远方。于是,我只能在心底怨着自己: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每一个烈日当空的午后,夏蝉“知了、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唱着。大人们劳作累了,用草蓆在小巷的墙根一垫,一排排睡下。风儿最喜欢在小巷间穿行,像小孩子们捉迷藏,有时躲着,时不时又忍不住冒出头来,一阵阵拂过,好不清凉。不一会,大人们的呼噜声响起。我们便溜出去捕蝉。捕蝉是技术活,我们用塑料布缝成一个敞口袋,在竹竿一头绑紧,举高。然后,轻轻地靠近那正在鸣唱的小东西,将袋的敞口往它的上方一罩。吱的一声,蝉惊叫着,没魂似地飞起来,想逃,没料到却成了我们的俘虏。

有时,我们还会尝试着玩“飞檐走壁”。就在大人们睡熟的那个巷口,两面墙之间仅有一米左右宽。胆大的小伙伴双手双脚同时向上起纵,一直纵到十来米高的房顶。墙壁最窄的地方,因为就连我这么大的小孩也可以够得着,已经轻易地被小脚磨得溜光。直到前些年,这些房子老旧了,最终因为新农村建设的原因被拆除,“飞檐走壁”才逐渐成为大家心中的一个传说。

“飞檐走壁”是勇敢者的游戏,同时也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游戏。现在想起来,我还深深地感到恐惧。当年的我,虽然个子小,腿脚短,但我同样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幸运的是,这个游戏持续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人失手摔下来过。想来是因为我们乡村民风纯朴,这算是上苍对村民的眷顾和保护吧。

冰棒和西瓜,也在我小小的心灵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在每一个阳光可以把柏油马路晒到融化的午后,小狗躲在树荫下,伸长舌头打着盹。从城里来了一个卖冰棒的小贩,“冰棒,透心凉的冰棒”,一路吆喝。尽管冰棒的原料可能只是自来水,加点香精再加点色素。但在那个酷热的午后,这声音算得上是人间最美妙、最吸引人的天籁了。

爸爸正在桑树下的泥地坐着乘凉,他微微闭着眼,用草帽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我眼巴巴的望着他,干咳了几下,希望引起他的注意,能从身上摸出几枚硬币给我。可是,他始终低着头,打着盹,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现在想来,爸爸在田间劳作,身上怎么可能揣钱?就算揣了钱,我想他也不可能给我买冰棒吧?他一直都跟我说,那玩意根本就不解渴。事实上,我无数次的巴望,换来的总是失望。

西瓜是农村最常见的瓜果。可不知为何,我们附近村都不种西瓜,不知道是土壤的问题,种不出来?还是因为种西瓜耽误种粮食?总之,西瓜算是我们的奢侈之物。

小时候,我最愿意跟着爸爸上街卖稻谷。因为,每次卖完稻谷,在我软磨硬泡的要求下,很有可能会买西瓜。西瓜买回来,爸爸会从古井打来一桶冰凉的井水,然后把西瓜放进去。忍着馋,过了好一会,西瓜冰得差不多了。取出来,切开,咬上一口,清甜、爽脆、透心凉。对于儿时的我,这就是人间美味,是一辈子的甜蜜回忆。

记忆中,农村经常发大水。可能是那个年代雨水更大更猛,也可能是那时农村基础建设不到位的原因吧。每次发大水,大人们惦记着庄稼的收成,总是长吁短叹、神情沮丧,孩子们则感到新奇和兴奋。

最重要的是,不用上学了。我们可以玩水,到处是水,打谷场都可以戏水。学校教室的水涨到齐腰深,稍大一点的小伙伴于是脱了衣服,光着屁股,把学校大门的木板卸下来,当成船,划向田野。在那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一叶孤舟,顺流而去,泛起一片涟漪。几个光腚的男孩,用木板漫无目的地划着,一路叽叽喳喳,像欢快的云雀,那画面倒是挺美的。但此时此刻,就在不远的祠堂前,大人们聚集在一起,各自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他们都在祈祷着,希望这雨能够尽快停歇。商女不知亡国恨,殊不知,学童们又焉知父母忧?

几天后,洪水慢慢退去,来不及随着水流归去的,是一群大大小小的鱼儿。稻田里,小渠边,到处都是鱼。邻居们拿着蛇皮袋,无需任何渔具,很轻易就有了满满的收获。洪灾,在带给人们无尽的创痛之后,也许,这算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一种补偿吧?

记忆最深的还是放牛。

那时,牛算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生产工具,属于生产队集体。放牛,一是让牛吃些新鲜的草料,补充营养,二则是给牛一个充分的休息时间。当然,并不是你想放牛,就有牛给你放的,冬季,天寒地冻、草木凋零不能放牛。另外,因为娃多牛少,而且大多数时候牛都需要去耕作,没有“档期”让人去放。因此,放牛算是一项很难求得的差事。

放牛是生产队“出工”的一种形式,也就是说,放牛也是一项光荣的生产任务,是可以得到报酬的。乡下的报酬以“工分”计,放一天牛好像可以记2-3分,以放牛时间的长短来界定。小孩大多对工分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好玩,还可以赚粮食。

印象中,村里所有劳动力都是按等级评分的,评分的标准很主观,但却非常苛刻。十分是满分,一个壮年劳力打九分已属不易。至于十分,更是非常难得,而且一定是所有群众公认劳动能力最强,积极性最高的,那绝对算是一个顶级荣誉。有点类似于NBA扣篮比赛,评委们评分并没有客观依据,很大程度上都凭着他们的主观意志。所有的评委不约而同都给满分,那一定是非常震撼,非常具有说服力的。另外,10分劳力不是终身制,而是每年一评。因此,但凡有人连续几年评为10分,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爸爸年轻时常常是拿10分的。常常听老一辈村民们说,爸爸不但力气大,超能干,而且胆子大,敢想敢干。那一年,赣中大地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旱灾,庄稼生长的季节,几个月滴雨未下,田野一片干涸,不要说禾苗,就连草木也都干枯得一点就着。爸爸先是带领村民从几里外的水渠挑水浇灌,后来,水渠也干涸了。怎么办?大家束手无策,有的烧香有的求神拜佛,雨还是没下来。爸爸想到了挖井,他找到一个低洼处,带头没日没夜地挖起来。一天,两天,三天,到处都干得开裂,哪会有水?所有人都开始打退堂鼓。最后,只剩下爸爸一个人在坚持,他说,天干的时候,低处还有水,再干一些,低处也没水了,那更低处一定会有。终于,大概是在十几天之后,清澈的地下水像奔腾的河喷涌出来。听说打出水来了,村口一阵阵欢呼:出水了,庄稼有救了!不少年老的村民喜极而泣。

在我长大后,无论做什么,我都是拼命去干。坚持、不怕苦、不畏难。我想,爸爸的这些品质,也许在我身上也烙下了很深的印记。

爸爸是个闲不住的人,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停下过。正因为如此,我从小有紧迫感和焦虑感。农闲时,小伙伴们都可以放心地玩,而我,总是担心在玩得开心时接到工作指令,无论在哪里,也不论玩什么,都不敢玩得放肆和尽兴。只有下雨天,人们无法外出田地劳作,爸爸用锤子到处敲打,桌子松了、凳子斜了,他趁机修理一番。但小孩儿可以没事,跟小朋友们一起,风里雨里撒开脚丫欢快地奔跑。

于是,我便天天盼着下雨。

应该说,爸爸的优秀品质,很大程度上遗传自我的爷爷。爷爷是我们那一带乡村远近闻名的泥水匠,他砌墙比别人更快,而且又平又直。不单如此,他还有一门拿手的酿豆腐手艺,村民们都称他“豆腐客”。农闲时,爷爷会挑着豆腐到外村去卖,说是卖,其实很少人家有钱来买,多数是用米来交换。

爸爸从小跟爷爷学制豆腐,继承了爷爷的手艺。如今,爸爸老了,可逢年过节还要坚持自磨豆腐。过滤掉豆渣之后,那澄澈澈的豆花,带着一种新鲜原豆的清香。有一年的大年三十那天,雨下得很大。那时,十七八岁的爸爸,顶风冒雪挑着豆腐,走村串户去卖。过年了,生意自然很好。回家的路上,爸爸不小心滑倒了,剩下的豆腐和换来的米,全都洒在泥地里。担心爷爷责打,爸爸哭了一路。天渐渐黑了,闻着各家各户飘出来的年夜饭的香味,他却只能吞咽着口水,一直不敢回家。生活的艰辛,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村里每个生产队总共十来头牛,一部分牛有耕田的任务,管理牛棚的老人前一天晚上就会安排妥当。除去要耕田的,剩下几头牛就是大家争抢的稀缺“资源”。为了能够抢到一头牛,我们常常是天朦朦亮就起床。有一年暑假,我好长时间都没有放牛,原因就在于自己起床不够早。有一天,我不待天亮就偷偷地爬起床,然后跑到牛棚,干脆在一头水牛旁打个盹。牛棚里蚊子特别多,牛的皮厚咬不动,所以专门咬人。天亮了,我牵着水牛走在晨曦里,这才发现,自己被蚊子咬得到处是疙瘩。

放牛是需要有“资格”的,必须是14岁以下的小伙伴,大人放牛,有偷懒或是消极怠工之嫌。另外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是,女孩不行,一定要是男孩。大概是因为牛怕热,总爱钻进水渠吧。

村里七八岁的男孩,没有一个不是游泳的高手。

在我们村口,那条小溪常年清澈见底。村民去农田劳作需要经过的一座拱形小桥,从溪岸到桥面全部用麻石逐级垒着,形成一个高差大约两三米的天然跳水台。天气热了,我们经常泡在溪水里,跳水是最好的游戏。一群光溜溜的小身板排着队,依次从桥上往下跳,胆大的从最高一块麻石上跳下来,扑通一声,激起一片片水花。紧接着,便是一阵喝彩声:“好!太好了,真犀利!”我胆子还小,一开始只敢从最低处跳,每天如此。慢慢地,我胆子也逐渐大起来,一级一级往上升。经过一个夏天的锻炼,终于在一个烈日当空的中午,我在暴晒的太阳下,站上了最高处那块麻石。“一、二、三,不要怕!”爸爸泡在溪水里,给我鼓劲。我闭着眼,用力向上弹起,随即往下一跃。耳边,嗖嗖地的风声,还有小伙伴们羡慕的惊叫声,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英雄!

伴随着“扑通”一声,我从最高一级跳下来了,我成功了!水面上掌声一片。仿佛一个成人礼,我终于长大了!

放牛娃都喜欢选水牛。因为水牛背阔,温顺听话,可以让人骑,而黄牛则不行,你骑上去,它准会弓起背,跑着跳着把你掀下来。秋天,我们通常愿意骑着牛,绕远一些,经过“大眼叔”家门前。那里有几棵桔子树,我们坐在牛背上,慢悠悠地来到树下,及时勒住水牛,站起身来,飞快地摘一捧桔子,塞在衣服兜里。然后,放开牛,撒腿跑向田野。身后,留下大眼婶的一阵叫骂声。

有趣的是听火根爷爷讲故事。火根爷爷生得高大威猛,年轻时一定是个大帅哥。可惜的是,火根爷爷娶了一个腿脚有些残疾的女人,村里人都叫她“拐脚婶”。听老人们说,火根爷爷之所以娶了“拐脚婶”,是因为他出身长工,家里穷。

“拐脚婶”只生养了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在乡下,养儿防老,这个“儿”,并不包含“女”,没有儿子的老人命运通常都是很悲苦的。特别是女儿远嫁之后,老两口在村里无依无靠。但火根爷爷很乐观,很豁达,他从不怨命。

火根爷爷讲话底气十足,声如洪钟,我家离他家隔了两幢房子,常常也能听见他在家说话的声音。火根爷爷有一个绝活,会“喝彩”,谁家盖新房子上梁,都得请他去。

“喝彩”,就是领着乡亲们喊些讨彩的话。这事的带头人有点类似于礼仪公司的司仪,必须具备几个素质,一是嗓门大,二是口才溜,三是要有融入感和全身心地投入。经常听火根爷爷喝彩,但从来没有完全听清楚他究竟吆喝些啥,我曾经问过他:“爷爷,您到底在喊些啥?你怎么能记住那么多词?”他只呵呵笑几声,不答话。他完全不识字,想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喊的是什么?这事我曾经问过爸爸,爸爸也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几句,大意是:一鞠躬呵,好雨浇灌门前松;二鞠躬呵,东风吹来满门福——诸如此类吧,反正都是些为了讨个好彩的句子。

火根爷爷近80岁的年纪,身子仍很健康硬朗。大概是村里为照顾他的生活吧,他一直负责带着小伙伴们放牛。我们几个放牛娃常常跟着他把牛牵到河堤上,用一根好长的绳子拴在电线杆上,任牛围着电线杆一圈一圈吃草。而我们,则坐在溪岸,把脚泡在溪水中,听火根爷爷讲故事。讲得最多的是薛仁贵,薛仁贵大摆龙门阵、薛仁贵智取凤凰山、薛仁贵勇救李世民这些故事。火根爷爷不识字,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学会讲这些故事的,另外,他讲的故事,哪些情节是真的?哪些又是他自己编出来的?也没有人能够去求证。故事在他嘴中反复讲,他每次都讲得很耐心,我们也就不厌其烦地听,大家都各得其所。有好几次,同一个故事,他今天讲的跟昨天讲的都不太一样,我们发现了,但自始至终没人去纠正他。

管它呢,好听,这就够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牛绳一圈圈绕到电线杆上,牛则因为绳短到无法再转圈。我们于是就牵了牛,回家吃饭。身后,拖着一排细细长长的影子。

文章来源:洪楼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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